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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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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昕枂有些忍無可忍雙手緊攥,猛地收足!

“殿下怎麽了?突然這麽用力,不舒服?”

趙朗辭指著她掐得他手臂凹陷下去的手指,口吻平靜道。

昕枂松了手,眉間皺褶未松:“掌印你沒聽到嗎?”

“聽到什麽?”他失笑,好整以暇地望著她。

之前拉著他趕緊走是怕他聽了會傷心,這會聲音越說越大,她眼睛都要冒火。

“你不罰嗎?”她擰著眉問。

“罰什麽?皇宮本就是是非之地,罰得了一次,罰不了永遠,殿下難道不知道,同臣這種身份的人在一起本就會傳出這樣的閑話嗎?”

如果此時馮玉安聽見他家掌印的話,定會驚得下巴都往下掉。他家掌印向來聽不得別人說閑言碎語,只要是有說嘴的,他罰一百遍也還是會罰、重重地罰,何時見過他有如此仁慈的時候了?

而盛怒的昕枂聽了他的話,瞬間悲涼起來。

她家朗郎...嗚嗚嗚...好可憐...

她突然覺得他說得有道理,嘴巴它長在別人身上,罰又能改變得了多少?嘴上不說而已,心裏想得指不定比這難聽得多了,可她又能如何改變呢?

她很感動,她的朗郎哪怕身處沼澤,也總有如此讓人敬仰的閃光點,他的豁達、他的通透、他的不斤斤計較,無一不讓她折服,所以說這樣的人,怎麽可能會成為禍患朝廷的人呢?他定是一時走錯了,她只要耐心,往後就一定能將他拉回來!

“掌印你真的一點也不在意?”她還是擔心他難受。

“臣沒什麽好在意的,倒是委屈殿下了,往後更難聽的話會更多的,別人看殿下的目光也從此改變,殿下還是好好想想吧。”

趙朗辭見她苦悶委屈的模樣,心下好笑,知道已經開始起效了。

又走了一段路,經過天華門的時候,聽見宮門外有女子哭哭啼啼的聲音。

“馮玉安,你去看看城門那發生何事這麽喧鬧?”

趙朗辭把後方跟隨著的馮玉安召過來命令道。

“回掌印,是城門卒的妻室,聽說曾是六部官員的女兒,低嫁給那城門小卒時,男的家裏還沒落魄,後來落魄了,男的又嫖又賭,把女的嫁妝都賠光了,又逼著女的去勾欄給他賺錢。那女的娘家就剩一個弟弟支撐門戶,嫌姐姐家晦氣,就同姐姐斷絕來往,喲,這世道,嫁了人的女子真可憐啊,在夫家不是人,娘家人把她嫁出去了,也不當她是人!”

馮玉安哀嘆道。

“這世道向來如此,”趙朗辭意有所指地望向昕枂,“莫說是官員家的閨女了,就算她是皇家的女兒,出嫁前娘家不倒還能錦衣玉食當個人,一旦嫁了,夫家的處境和立場就得多留意了,嫁得好不過也是個下嫁,嫁得不好,那是連娘家都要嫌的。”

昕枂一無所察,也發聲道:“那女子找個人品好的男子不就好了?再差至少不會過得這麽艱難。”

“殿下天真了。”趙朗辭瞇了瞇眼,“天下烏鴉一樣黑,誰能保證,在沒有足夠金錢和權力的時候,男人還會有足夠多的憐憫和愛心,給予女子?這世道本就是君主當道,男人當道的,倘若你當不了男人,那就去當個有身份、有食邑的女人,永遠不嫁或許是個規避風險最好的手段。”

昕枂這是第一次聽一個男子站在女子的角度,替女子發聲,她從沒聽過這樣的話,對心上人的崇敬又加深了。

她點點頭笑:“掌印說得一點也不錯!”

趙朗辭唇線輕勾了勾。

·

大婚的日子逐漸逼近,由於內閣的人私下率領百官到殿前鬧,到宮外鬧,說是給司禮監的人一個悔改的限期,明年開春之前,就要看見司禮監掌印親自去求聖上收回賜婚的成命,並懺悔己過,承諾永不肖想長公主。

明面上被人如此打壓了,倘若此時由司禮監,或者受司禮監控制的小皇帝提出婚事就此作罷,不知要折損司禮監人多少顏面,此後那些人得知這樣的招數有效,只會回回都同司禮監作對,那以後就更難辦事了。

所以,婚期只能提前,不能推後,半步也不可退讓。

唯一只能等長公主主動提出,請求婚事作罷,內閣的陰謀也就從此打斷。

“掌印真的有信心,公主殿下會主動取消婚事嗎?”馮玉安忐忑地在一旁替掌印整理聘嫁單子。

“那天你不也在場,不是親眼看見殿下她聽了浣衣局宮女的閑話後,有多委屈想哭嗎?如果你是一個正常的女子,會願意受人利用,讓一個閹人毀掉清白嗎?”

馮玉安想了想,“也是...若奴婢是殿下,就算內閣的人拿奴婢親爹脅迫奴婢,奴婢大概也不會願意毀在閹人手裏,被人天天說嘴!”

說完,他後知後覺過來自己就是個自己口中會“毀”掉別人的閹人,不禁悲從中來,心裏不是滋味。

“那就是了,”趙朗辭笑,“殿下單純,之前沒有想通,等她想通這些關竅,明白當個不務正業的長公主有多逍遙時,就不會再笨得想不開同司禮監作對了。”

·

同司禮監合作就能被司禮監一直奉為主子,安安穩穩地過逍遙日子,也不用再操心煩人的政事,同內閣合作只會被內閣逼得名聲敗盡,還要委身閹人,去做有可能被奸佞無情殺害的危險事,

趙朗辭一直很篤定,長公主一定懂如何選擇。

可眼見著婚期一天天接近了,長公主那楞是沒什麽動靜傳出。

馮玉安在替他家掌印著急:“興許公主殿下不是那種自私地只為自己著想的人?她其實會不會是那種胸懷大義的人,相比偏安,還是想鏟除宦患,所以對自己即將被太監糟蹋也不在乎啊?”

他說這話時,語氣中甚至隱隱帶了些對長公主的敬佩。

趙掌印目光危險地往他那一掃,他趕忙把話由打住,猛扇自己嘴巴:“哎喲!看奴婢這張狗嘴!”

“她定會反悔的,且等等吧。”趙掌印依然篤定。

婚期就定在隆冬臘月初八,這天是俗稱的臘八節,民間相傳是驅逐惡鬼的日子。

婚前幾天,昕枂才剛剛拿到由尚衣局二十八位繡娘耗費數月日夜縫制的婚服。

這套婚服用赤金絲繡制,銀絲繡制暗紋,金絲繡鳳,其中鑲綴的珍珠、玉石數不勝數,光是一個蓋頭上的龍鳳呈祥繡樣,就花了一百六十七顆南明珠,五十六塊翠玉了。

陸鐘前往崇正殿後殿時,尚衣局的人到麟趾宮找不到殿下,便將婚服帶來了崇正殿,長公主想盡快試穿好讓尚衣局的人盡快修改,便在議政後殿的偏殿裏換起了婚服。

陸閣老來到她剛好換了婚服出來。

“殿下...”

陸閣老一時看楞,同時,看著長公主身上這套婚服,有如在看一件千斤重的鐵枷鎖,他頓時眼熱起來,輕擦過眼淚。

“殿下大義,臣同大晉臣民都不會忘記殿下的犧牲...”只要一想到自己親手逼迫一個年輕女子委身太監,他心裏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。

他開始同昕枂講起了新婚那天的行動,告訴她,不妨趁機灌醉奸宦,然後找出要偷的東西所在。

“只要殿下成功得手,臣承諾,必不讓殿下再受辱了!”

昕枂一直在欣賞著自個身上那套婚服,陷入了甜蜜的幻想中,壓根沒聽見陸閣老的話。

“殿下!殿下?!”

等他大聲叫喚,她才反應過來:“啊??閣老請說...”

陸鐘嘆息一聲:“臣在同殿下說盜取那物的事情呢。”

“哦...哦...”昕枂驟然想起,當初她就這麽先哄著閣老說會幫他做事,才成功嫁的人。

“閣老一直想從他身上偷取那物,不知道那東西有什麽作用?”她問。

這件事涉及一些當年讓他不堪回想的一些往事,他微微失神,眸中愧意更深:“那是...當年趙掌印辛苦謀得,獻給臣,打算借臣的力量挽救他父親性命的東西,可是...”

聽到這些有關於他的過往的東西時,昕枂變得認真了:“可是什麽?”

“反正如今一切也變了,”陸鐘擦了把老淚,“趙衍之也早已不是當年的趙衍之了,可臣還得繼續擔負起當年的責任。”

為了不想招人註意,君臣二人沒聊多久,長公主就有事要先回麟趾宮了。

陸閣老在宮廊上送公主殿下,一廊交隔,西側突然起了風,刮起樹上落葉盤旋著不斷地飛,就這樣一路看著她一襲紅衣堅定地往前走,仿佛一只快要幻化離去的火紅蝴蝶,陸閣老抓不住她,甚至連自詡對人心運籌帷幄的趙掌印,也不能。

婚禮如期而至,一切就儀式都沒差漏,唯一差漏的是對長公主的揣摩。

由於婚後還要輔助小皇帝的原因,公主出降三朝後依舊回宮居住,如今暫時在趙府旁邊建了個比趙府大數倍的公主府,出降當天設宴就分別設在趙府和公主府。

朝中臣子大多去公主府飲宴,趙府一般用來設宴款待東廠和鎮撫司的番子。

兩府分別掛上了喜慶的燈籠,冷烈的北風卻將廊道的燈籠吹得左搖右擺,幾欲熄滅。

來往的宮人一邊忙著在宴會上上酒,一邊還得顧著婚慶的燈籠不要熄滅,不由有人開始抱怨起來:“禮部選得這是什麽鬼日子?寒風虎嘯的,知道的人都道是長公主大婚,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驅邪的日子呢!開國以來哪位皇親選在臘月成婚的?”

趙朗辭在趙府招待完賓客,準備到公主府完禮時,口中還在堅定道:“不急,還沒到最後那刻呢,長公主越是到最後一刻才反悔,才對我們司禮監越有利。”

雖然馮玉安跟了掌印多年,掌印的話向來不會出紕漏,但這次他卻隱隱擔心了起來。

他總覺得公主殿下她也不簡單,具體是哪裏不簡單,他也說不上來。

於是,他又再次嘆聲:“掌印確定嗎?”

確定...嗎?

好吧,當夜闌人靜,公主府和趙府的賓客快走光了,趙朗辭穿著火紅的婚服,迎著廊道陣陣襲來割肉的寒風,準備推開新房的門那一刻,他終於不那麽確定了。

可他沒有理由會算錯啊,打自配婚後,長公主的表現一如他所預料的那樣,面對他時總是低著頭,比往常沈默了不少,有時他同她說話,她還會走神,這分明是對這樁婚事的抵觸和掙紮。

他始終相信,除了生活窘迫的宮女甘願在名義上當一當太監的對食外,沒有一個正常的女子會願意嫁給太監,自甘墮落。

他想逼著她,等她承受不住反悔。

可她始終不說話,能忍得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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